雨滴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格外刺耳,我蜷缩在发霉的宿舍被子里,额头烫得能煎鸡蛋。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,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拖鞋踢踏水泥地的急促声响——母亲凌晨三点披着褪色的蓝毛衣冲进了雨幕。
她的呼吸声混着雨声从听筒传来,仿佛就在耳边。我迷迷糊糊记得她背我下六楼时,羽绒服拉链硌得我下巴生疼,却始终没压住她后颈渗出的汗味。急诊室的日光灯下,我才看清她右肩毛衣磨破的毛球,那是去年我赌气说“别来学校找我”时,她扛着棉被挤公交留下的痕迹。
护士扎针时我下意识缩手,母亲突然用手掌裹住我的指尖。那一瞬间,我触到了她掌心的沟壑——比我记忆中深了三分的裂口,混着洗衣粉和洋葱味的粗糙,像砂纸般磨过我的心脏。原来每天视频里她藏在镜头外的右手,早被关节炎折磨得关节肿大。
点滴瓶里的药液落下第37滴时,她摸出保温杯,杯底还粘着半片没化开的感冒冲剂。我突然想起初三晚自习,总能在课桌里摸到这样的杯子,当时只嫌她多事,却不知她每天要多绕两公里去锅炉房打热水。
走廊传来清洁工的拖把声,母亲把头抵在输液架旁打盹,白发在消毒水味道的风里颤动。我轻轻把她的蓝毛衣往上拽了拽,布料下的秋衣袖口还留着前天视频时我瞥见的补丁。原来所谓岁月静好,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时,还小心藏起了褴褛的衣衫。
晨光漫进病房时,我终于读懂:母爱从来不是节日贺卡上的烫金词句,而是深夜里磨破的毛衣肩线,是藏起伤痛的粗糙掌心,是二十年如一日保温杯里无声蒸腾的热气。那些我曾埋怨的琐碎与固执,此刻都成了刻进年轮里的温柔证据。